蜀僧

  父子cb向

黄色的巨龙睡眼惺忪地打着瞌睡，它栖身的山洞萦绕着一股腥臭的龙息，杰卡里斯皱皱鼻子，蹑手蹑脚地走近巨龙身边，龙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峦，而自己是一只渺小的花栗鼠。这是他母亲的龙叙拉克斯，有着美丽的黄色鳞片，几年间数度产蛋，现在身下仍然牢牢护着一窝，仿佛那是满满一箱子珍珠金币。三枚龙蛋，其中一只黑蓝色的个头最大，叙拉克斯睁开金棕色的双眼慵懒地看了身旁七岁不到的小男孩一眼，随即闭上，如果这是它的午餐，那它一定会挨饿的。雷妮拉的龙熟悉她儿子们的气味，不会主动攻击，杰卡里斯大起胆子，将手伸向那只覆盖着鳞片的大龙蛋……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
尖叫声回荡在山洞，叙拉克斯随之醒来，龙翼不耐烦地扇动，跟着惊恐的小男孩一起低吼，然而这并不是母龙袭击了他，而是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。惊魂未定的杰卡里斯喘着粗气转过身来，他得仰起头才能看到这位高大男人的脸———刚刚与他的母亲成婚不久，现在名义上，自己的继父，戴蒙·坦格利安王子。

银发的王子愉快地绕到他身旁：“Jace，逮到你了，告诉我，你不睡午觉到这里干什么？”

他看到叙拉克斯身下的三枚龙蛋，心下了然，虽然金龙此刻戒备的姿势很难不让他想到围栏里的母鸡。

“偷龙蛋是吧？”

杰卡里斯瞬间涨红了脸，他辩解道：“我没有…！我在挑选，我未来的小弟弟…或者小妹妹摇篮里需要一枚龙蛋！”

雷妮拉的肚腹在一天天隆起，在那场出其不意的婚礼之后。杰卡里斯希望是个妹妹。

“没关系，能够偷出来是你的本事，这勾当我年轻时候也干过…只是没有成功，有两条龙是件很酷的事。征服者伊耿有两条龙吗？好像没有，他只有两个老婆…不过还是有两条龙更省心些，毕竟你骑其中一条的时候，另一条不会争风吃醋。”

杰卡里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，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浪荡下流的言辞出自王子之口，他已近七岁，略懂人事，长于察言观色，从小就知道什么样的话可以说，而什么样的话说出来不成体统，但戴蒙似乎从来都将这些繁文缛节踩在脚下。杰卡里斯从龙石岛女官们的窃窃私语中了解过戴蒙的不少事迹，其实直到今日，他都有些恐惧这位王子，不知道他与母亲闪电般迅疾的结合究竟是为了权力的联盟还是其他，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善待自己和两个弟弟，他的佩剑“暗黑姐妹”听说凶狠嗜血，而他本人在做都城守备时颇有残忍之名……但他似乎对自己没有敌意，可他会认可自己的行为吗？为同母异父的弟弟寻找龙蛋，他会觉得自己越俎代庖吗？

杰卡里斯仰起小脸，细声细气地解释：“我没有偷，我在为我的弟弟妹妹准备龙蛋，这是坦格利安的传统，也是我作为哥哥的义务。”

“可是她醒了，她清醒的时候，不会允许任何人窃走她的孩子，除非…叫你的母亲亲自过来。”

“不要！”那简直会让惊喜感荡然无存。

“那我们还是另找机会，走吧小子，保姆把宫殿翻了个底朝天在找你。”

走出山洞杰卡里斯又是一声惊叫，他被戴蒙扛了起来，像是头待宰的小羊羔一样天翻地覆头重脚轻地伏在戴蒙肩上。他使劲挣扎想从戴蒙肩上跳下，未料小屁股却被戴蒙抽了一巴掌，不重，但是声音清脆，酥麻火辣的感觉渐渐漫上。四周无人，仅有隐约的龙吟和扑鼻的硫磺熔岩味道，杰卡里斯耳尖滚烫，终于不再挣扎。

“安静一些，王子，跟着我回卧室，不要再打别的主意了。”

戴蒙为他重新盖好了被子，梳了梳他乱七八糟的棕色卷发，伪装出一副他在乖乖午睡没有乱跑的假象。在床上闭眼装睡的第十分钟，雷妮拉进来了，再度怀孕后她十分嗜睡，即便是中午短短一会儿也睡得很沉。他感到母亲吻了吻自己的脸颊，发丝拂过自己的下巴，很痒，雷妮拉的头发会用香膏清洗护理，任何时候都有淡淡的花草香气。随后她和床边的戴蒙亲吻，杰卡里斯瞬间有些紧张，但他努力保持着平稳绵长的呼吸。

他们用自以为压得很低的声音交谈，但意识清醒的杰卡里斯都听到了。

“你竟然在陪他睡觉。”

“为什么不呢？他是我的儿子。”

“他中午踢了我几下…”

“会是个健康活泼的男孩。”

“但我希望是个女孩，一个家里三个男孩已经够多了，戴蒙，家具经常都被他们玩得破破烂烂。”

“你忘了贝妮拉，亲爱的，她比你的三个宝贝加起来都要强悍。”

杰卡里斯咳嗽了两声，在被窝中翻了一个身。又是在谈那个尚未出世的小宝宝，哪怕现在还只是在肚子里。看得出全家都很期待他，杰卡里斯并不例外，但他希望现在，雷妮拉可以再亲亲他的脸颊。

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，随后他听到了母亲的埋怨：“太多人在他睡不好的…走吧…”

杰卡里斯睁开眼睛，卧室只剩下他自己了。

征服一百二十年以生育开始，又以生育结束。年末，雷妮拉再度上了产床。杰卡里斯站在门外，戴蒙牵着他的手，他感到手心冰冷滑腻，分不清是谁的冷汗。路斯里斯年龄大一些，皱着一张圆鼓鼓的小脸在一旁来回转圈踱步，最小的乔弗里带着自己的小龙泰雷克休，那只龙实在太小，像只小鸭子一样亦步亦趋跟着他，平时他就与自己的幼龙形影不离，他坚称小龙可以在恐慌的时候给自己力量。

“坐下来吧Luke，你要把我转晕了。”

路斯里斯停下来，脸色惨白地看向戴蒙，他刚想说什么，房门内一声痛苦凄厉的惨叫便打断了他，小路扁扁嘴哇地哭了出来，乔佛里也跟着大哭，屋内屋外哭声尖叫声交织成一片。戴蒙只好蹲下身子把两个男孩拥进怀里，挨个蹭蹭他们毛绒绒的头顶：“你们的母亲……坚强且幸运，众神会庇佑她的。”

杰卡里斯没有回应，他茫然地看向窗外，风暴似乎正在龙石岛外的海面上形成汇聚，世界很快会笼进一片铅灰色的沉重雨幕中。第二个弟弟乔佛里诞生时他已长大，见证过母亲的剧痛。年初时，他得知母亲的好友死于产褥热。两位阿莱莎、丹妮菈、爱玛、兰娜尔……王室贵女也逃不开生育之劫，在陌客面前，每位女子都共享着同样的危险与痛苦。

“可神也是残酷的。”

戴蒙看着这个早熟的男孩子。

“妈妈有小乔的时候，我的父亲陪着他。”

“你们的母亲拒绝了我陪产，孩子。她觉得你们三个更需要一个可靠的大人陪伴。”

正在此时，他听到了婴儿细细的啼哭，虽然微弱，但像一道光亮穿透了夜空。戴蒙眼前有些晕眩，如果时光倒流十几年，有预言之神告诉他，他会与侄女结为夫妻、生育子嗣，他一定不会相信。但他的愿望确实成为了现实，他再一次拥有了孩子，他和雷妮拉的孩子，产房的门开了一道小缝，不待学士女仆们出来，杰卡里斯已经带着弟弟们急不可耐地挤了进去。小小的男婴裹在襁褓里，他有着银发与紫眸，标准的瓦雷利亚相貌，蓝黑色的龙蛋被搁在一旁，三个从高到矮的小孩子兴奋地围绕在床前，雷妮拉疲惫但自豪地亲吻了婴儿的脸蛋。

“他将叫做伊耿。”雷妮拉骄傲地率先宣布她与戴蒙长子的命名，“你来抱抱他，他好小好软…”

戴蒙亲吻了她被汗水眼泪蹂躏得一塌糊涂的脸，他平生还未惧怕过什么，然而面对这一团温暖幼小却退缩了，最终他只敢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在卧室里来回走动了两圈，非常罕见地，他开始发愁自己舞刀弄枪的手老茧遍布、太过粗糙。

小伊耿的第一个命名纪念日格外隆重，韦赛里斯都派了使者到场庆祝，送上丰厚的贺礼。雷妮拉已从生产的疲惫中恢复过来，虽然身材相比少女时丰腴不少，但依旧美妙动人。她穿着件华贵雍容的暗紫色天鹅绒曳地长裙，走动时需要有侍女替她提着裙摆。戴蒙抱着小伊耿接受宾客的庆贺祝福，三个瓦列利安小孩也穿上了精致的新衣裳，簇拥在母亲和新父亲身边。每个与戴蒙雷妮拉碰杯的人说出的祝福之词都各有不同，这一个祝小王子博闻强记，那一个祝身体强健，下一个祝幸福安康，承袭了父母美貌的男婴几乎被每一个客人夸赞相貌，盛赞他一看上去就流淌着真龙血脉，长大后必有无数七国少女为之倾心。

即便知道多是仪式上的过场套话，杰卡里斯还是很不争气地有些不平。毕竟从来没有人夸赞过自己“望之即有真龙之相”，人们会夸自己健康、可爱…但对自己的棕发狮鼻，往往会略过不谈，或是煞风景地叹口气。对自己血统的猜测从没停过，上一年外祖父的严令让那些风言风语稍稍平息，但流言总是无孔不入。杰卡里斯已经长到了可以分辨恶意的年纪，很不幸的是，包围在他们三个兄弟周边的几乎全是不怀好意。杰卡里斯攥着一小块点心，看向典礼的中心，他正咿咿呀呀学说话的弟弟伊耿，他酸溜溜地想，母亲会不会更爱这个和她相貌更肖似的弟弟？毕竟叙拉克斯都更喜欢金色的龙蛋…至于戴蒙，他从来没有过指望，这个男人肯定不会爱自己。

嫡生子满周岁的戴蒙心情极好，许多故交旧友又聚集在龙石岛，应酬交谈花去了他不少时间，待到仪式渐告尾声，他却被侍从附在耳畔紧张地告知：

杰卡里斯王子不见了。